一、什么是自愿碳市场

自愿碳市场指的是参与者主动形成并参与碳交易的市场。由没有履约义务的主体（企业、政府或个人）主动通过该市场自愿购买由第三方发行并认证的项目减排量，即通常所说的碳信用（Carbon Credit），以实现自身减排目标，达到碳中和。在自愿碳市场中，每单位的自愿减排量代表一吨被避免或者移除的二氧化碳。这些碳信用可以来源于各种类型的项目，如“风光”电力等绿色项目以及碳抵消、碳汇和捕集利用与封存（CCUS）等低碳项目。

自愿碳市场是对强制碳市场的重要补充，是助力国家和企业碳中和、推动碳市场深化发展和实现低成本减排的重要激励机制，对于推动全社会各主体主动参与减排意义重大。企业可以通过自愿碳市场购买旨在消除或减少大气中温室气体的项目所排放的碳信用额，以此抵消其不可避免的排放量，遵守脱碳承诺或实现碳中和。

二、全球自愿碳市场发展现状

自愿碳市场最初出现在 20 世纪 90 年代，其发展离不开《京都议定书》的清洁发展机制（Clean Development Mechanism, CDM）。1997 年《京都议定书》的第 12 条款确立了清洁发展机制的概念：允许发达国家允许缔约方(发达国家)通过提供资金和技术的方式，与非缔约方(发展中国家)开展碳减排项目，由此获取投资项目所产生的部分和全部核证减排量（Certified Emission Reductions, CERs)，作为其履行减排义务的组成部分，这为自愿碳市场的蓬勃发展奠定了基础。

近年来，随着各国对气候变化反应的日益重视，越来越多的企业和个人开始参与到自愿碳市场中，自愿碳市场近年迎来了快速增长。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自愿碳市场报告》，当前全球自愿碳市场发展迅速，2022 年全球自愿碳市场已经吸引了 12 亿美元的投资，预计 2030 年市场每年将提供 26 亿吨的碳交易额度，达到 2021 年的 13 倍。当前，越来越多的企业发布减排承诺，未来对于碳信用的需求仍将持续增长，自愿碳市场潜力巨大。

三、国际主流自愿减排标准

随着市场对自愿碳市场的参与度不断攀升，为了确保碳信用的质量，涌现出多个自愿减排标准。目前，全球尚未建立统一的自愿减排标准，自愿碳市场的机制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各个标准在项目类型、核证方法等方面存在差异。下文将重点介绍核证碳标准（VCS）、黄金标准（GS）以及中国核证自愿减排量（CCER）。

（自愿碳市场分类）

（一）核证碳标准（VCS）

核证碳标准（Verified Carbon Standard，VCS）由非营利组织 Verra 设立，系国际气候组织、国际碳排放交易协会和世界经济论坛，共同开发的碳减排标准，是全球使用范围最广泛的自愿减排标准。

截至 2023 年 9 月，VCS 已在 88 个国家中注册了超过 2000个项目，共认证了超 11 亿碳信用额（Verified Carbon Unit，一个 VCU 代表从大气减少或清除吨温室气体)，即减少了超过 9.8 亿吨温室气体排放。

（图片来自 Verra 官网）

截至 2023 年 9 月，VCS 备案的方法学共有 40 个，领域包括能源、制造过程、建筑、交通、废弃物、采矿、农业、林业、草原、湿地和畜牧业等多个领域。VCS 也是第一个为农业、林业和其他地利用（AFOLU 项目）而制订严格标准的组织，特别是在针对减少毁林和森林退化的排放（REDD）领域。为保证标准的完整性以及满足不断变化的市场条件和技术发展，VCS 方法学亦在不断更新中。日前，Verra 对 VCS 方法学进行质量审查，停用 10 种低效或无用的方法，Verra 还将排除 VCS 计划中未使用或很少使用的清洁发展机制 (CDM) 和气候行动储备 (CAR) 方法学。

2021 年，张掖市林草局 35.1 万亩造林碳汇项目首笔碳汇量交易于成功完成，实现经济收益 400 多万元。张掖市由此成为甘肃省首个完成 VCS 林业碳汇注册、签发并实现首单成功交易的市。林草碳汇具有生态、社会、经济等多重效益，兼备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双重功能，是国际公认的优质碳减排产品。林草碳汇发展是实现碳中和目标的重要环节，张掖市 VCS 林业碳汇项目成功交易，是我省林业碳汇交易的新突破。首批造林碳汇项目计入期为 60 年，预计可产生净碳汇量 1400 多万吨，将为张掖市带来可观的碳汇经济收入。

（图片来自 张掖市林业和草原局）

（二）黄金标准（GS）

黄金标准（Gold Standard，GS）由黄金标准基金会管理，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和其他非营利性组织共同设立，登记机构为黄金标准登记（Gold Standard Registry），旨在确保减少碳排放的项目具有最高水平的环境完整性，并为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值得注意的是，GS 重视协同效益（如在关注项目减排的同时也关注增加就业、改善当地社群健康状况等其他社会效益），认证较为严格，经济成本也较高。

截至 2023 年 9 月，GS 已经从全球 100 多个不同国家，通过 2996 个项目中减少了 2.66 亿吨二氧化碳排放,所产生的协同效益达 410 亿美金。

（图片来自 Gold Standard 官网）

截至 2023 年 6 月，GS 备案的方法学共有 30 个，涵盖土地利用及林业与农业、能源效率、燃料转换、可再生能源、废弃物处理和处置、航运能源效率、用水效益、二氧化碳移除、可持续交通解决方案 9 个领域。

项目位于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左翼后旗，召根苏莫嘎查、努古斯台嘎查。该项目基于 GS 进行开发，项目类型为造林和再造林，造林品种为杨树和樟子松。通过在内蒙古通辽地区种植杂交杨树来提高该地区的植被覆盖率和碳汇量，改善土壤沙漠化，造林面积达 1370 公顷。同时，该项目将为当地居民创造额外的就业机会和收入，为社区带来先进的农林实践，并在当地发展可持续土地管理教育。预计在计入期内可产生减排量 45 万吨二氧化碳当量，年均减排量为 1.5 万吨二氧化碳当量。此外，该项目还满足了一系列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提高了该地区的植被覆盖率和碳汇储备；为当地居民创造额外的就业机会和收入；为社区带来先进的农林实践，并可以在当地开展可持续土地管理教育。

（图片来自 环保桥）

（三） 中国核证自愿减排量（CCER）

中国核证自愿减排量（China Certified Emission Reduction，CCER），是根据《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管理暂行办法》，参与自愿减排的减排量需经国家主管部门在国家自愿减排交易登记簿进行登记备案，经备案的减排量称为“核证自愿减排量”。我国从 2011 年起在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湖北、广东、深圳等 7 地开展碳排放权交易试点，各地规定重点排放单位按照不高于 5% 至 10% 的比例用 CCER 进行重点排放单位排放配额抵销清缴，国内 CCER 试点市场得到大力发展。2017 年 3 月 14 日，因“自愿减排交易量小、个别项目不规范”等原因，国家发改委宣布暂缓受理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方法学、项目、减排量、审定与核证机构、交易机构备案申请。

2023 年以来，重启 CCER 政策信号积极，有望于年内重启。CCER 全国统一的注册登记系统和交易系统已经开发完成，将为建设自愿减排市场提供重要的基础设施保障；2023 年 7 月生态环境部就《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管理办法（试行）》公开征求社会意见，并于 9 月审议并原则通过该办法。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完成，CCER 预计在近期重启。据北京绿色交易所副董事长梅德文介绍，“未来中国碳市场若金融化后，以其 70 亿-80 亿 吨配额来看，年交易额有望超过 1 万亿人民币”。

（图片来自 生态环境部 官网）

据消息称，第一批 CCER 方法学或将更新和发布，包括碳汇造林、并网光热发电、并网海上风力发电、红树林植被修复领域四项方法学，其中后三个领域为首次纳入。

四、自愿碳市场面临的挑战

（一）“漂绿”风险

在实际操作中，主流独立标准认证的许多项目存在吹嘘与夸大成就的风险。此前 Verra 就深陷“造假”风波，由其通过的雨林保育碳权被披露涉嫌造假风险。根据 Verra 的方法论，若某一组织推出雨林保育计划，预计可让一百公顷的雨林免遭开发，就可根据认证公式将其转化为 4 万个二氧化碳碳权，企业可通过购买碳权进行碳抵消。然而，英国卫报的研究报告指出，Verra 疑似将雨林被砍伐威胁平均夸大了约 400%，导致高达 94% 的雨林保育碳权不具实质减碳成效。在此之后，Gucci、壳牌等曾购买 Verra 核准的碳抵消用以发布其环境声明的企业纷纷宣布取消了碳抵消业务。为维护自愿碳市场的公正性和有效性，自愿碳市场诚信委员会等机构可以考虑建立全球通用的碳市场标准。同时，如何利用新兴技术，开发自动化碳监测工具，作为碳交易市场的前置环节也是重要问题。

（二） 透明度不足

由于自愿碳市场的不透明、分散化的特性，以及缺乏监管和统一监管标准，一些核证机构不公开项目审核细节，导致大量碳信用额度面临交付不足的风险。根据英国自愿碳市场评级机构 BeZero Carbon 的报告，在其跟踪的 208 个项目中，20% 的项目存在实际发放信用额度不足预期总量一半的情况。 因此，为保护参与主体的权益，透明统一的监管体系亟待发展。

（三） 重复计算问题

当前全球碳市场共有数百种信用额度，由于市场格局分散和缺少具有统一的监管法规和机制，容易出现重复计算碳信用额的情况。各个核证机构的标准都规定项目不能在其他机制下重复签发减排指标，但由于具体项目信息没有统一的可识别特性，仅仅依靠平台公布的项目描述信息，重复计算的问题短期内难以消除。如何推动各个核证机构之间的合作和信息共享、建立统一的登记平台或可以纳入考虑范围。

五、结语

参考资料：

【1】世界银行《自愿碳市场报告》

【2】贝恩观点《CCER 蓄势待发，参与自愿碳市场要关注这些领域》

【3】碳中和专委会《碳交易知识投资研究——自愿碳市场》

【4】中国能源报《全球自愿碳市场势头强劲》